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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先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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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先兆

落水身亡的, 是吏部尚書家的嫡女付曉,亦是六公主容卉的伴讀。

帝後聞訊已匆匆趕來,神色都很是難看。

太子生辰宴上竟出了這樣的事, 任誰都沒了宴飲的心情。

吏部尚書和妻子同在席上, 見到付曉的屍身哭得肝腸寸斷。容姒幾人同付曉一道在文殊閣進學, 雖並不如何親厚, 可前幾日還活生生的人乍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,亦是心下難受。

然禁衛軍攔著,容姒方才只來得及匆匆一瞥,勉強瞧見了付曉蒼白的臉,旁的便是再看不出什麽了。

“好端端的,人怎會溺死在宮池裏?”付曉的母親實在難以接受這等噩耗, 痛聲道,“曉兒平日裏最是聽話乖巧, 怎會獨自一人跑去那宮池邊上!”

她身後有一宮婢低聲道:“方才奴婢在席上伺候過付小姐, 她多吃了兩盞酒,說是要去吹吹風醒神,便獨自離了席……”

“你這宮娥,既知她吃多了酒, 為何不跟著她!若是有人跟著她, 她便不會, 便不會……”

付曉的母親哭著質問那宮婢, 被吏部尚書拉回, 又朝帝後告罪道:“陛下恕罪, 內子一時悲憤, 失了分寸,還請陛下寬宏。”

容華自不會計較付夫人的失儀, 只道:“事情出在皇宮內院,宮中禁衛亦有責任,朕定會重責,還望付卿與夫人節哀。”

容姒微微蹙眉,覺得有些奇怪。就算付曉是吃醉了酒失足落水,可竟連一聲呼救都沒來得及喊出來麽?便是這個時節,那漱花池旁亦是潮濕泥濘,尋常閨閣女子最重儀容,又怎會獨自跑到那裏去?

且據容姒所知,付曉一向謹慎,又怎會允許自己在這樣重要的筵席上吃醉酒呢?

“陛下,事發突然,還請陛下允準我們先行告退,帶小女回家……”

容華不由低嘆一聲,命人護送付家人回去,好生安葬付小姐。

容姒看著付尚書,沒有出聲。連她都有所懷疑,又何況對付曉最為了解的親生父母?即便付夫人一時沈浸悲痛未能深想,付大人也必定有所察覺,不然不會急著要帶付曉回去,入土為安。

可付大人這般態度,明顯是不想繼續追查,若沒有父母親人首肯,自不會有仵作來驗付曉的屍身,她的死因,便只有意外落水而亡。

容姒心情沈重,一路將淳於星和舒菱兒送到宮門口。

淳於星還是忍不住道:“此事尚有疑點,付大人與付夫人就真的不往深裏查了麽?”

“事發地在東宮,又是在太子生辰宴上,便是付大人真的心有疑慮,眾人跟前也必定有所顧忌。”容姒微微擰眉,“況且……從付姑娘坐的位置去往漱花池,必須要繞過男賓席,怕是那付大人懷疑付姑娘行事有違禮數,唯恐牽扯出什麽壞了付姑娘死後名節,這才不欲深究。”

淳於星瞠目:“可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啊,一條人命竟還比不得名節重麽?”

舒菱兒道:“對很多閨閣女子來說,人命遠不如名節重要。”

舒菱兒的面色還是不太好,容姒捂著她的手道:“菱兒,你當真無事嗎?”

舒菱兒擡眸,勉強扯了扯嘴角:“我無事,只是事發突然,有些嚇到了。”

淳於星替她攏了攏披風:“菱兒膽子小,怕是頭一回見到……誰能想到好好的一個人,竟是說沒就沒了。”

容姒微微蹙眉:“方才,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?你的小紅馬呢,找回來了嗎?”

舒菱兒搖了搖頭。

“嗐,沒事。”淳於星寬慰道,“等下回我們再去挑個新的,保準比之前那個還要精致好看!”

菱兒的父親已然等在了宮門外,容姒便沒再多說,只道:“回去好好休息,過幾日我們來看你。”

舒菱兒點了頭。

容姒目送兩家的馬車離開後,方才轉身,又聽身後道:“可是昭明殿下?”

容姒看去,來人裹了件紫鍛金花的錦衣,身形高大,見她看來目中流出幾分驚艷,忙道:“在下盛遠伯府次子徐秉,殿下可還記得我?”

容姒擰眉,轉身便走。

徐秉追了幾步,一邊道:“殿下忘了嗎?幼時我們在姨母宮中見過,你當喚我一聲表哥呢,沒想到幾年不見,殿下已出落得這般明艷動人……”

“放肆!”珠彌冷聲道,“徐公子言辭這般輕浮冒犯,是不怕被拖去殿前庭杖嗎?”

容姒倒是想起這麽個人來,這個徐秉的母親與韋氏是手帕交,多年前的確帶著他入過一回鳳儀殿,為討好韋氏喚她一聲姨母,還跑到她跟前來妹妹長妹妹短的,被容姒一腳踹進了尚在修葺的荷花塘裏,嚇得尿了褲子。

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,此人還是臉大如鬥,半分長進沒有。

容姒冷聲道:“本宮倒不知本宮何時又多了個表哥,回頭定要問問父皇,這盛遠伯府是替父皇養了多少個侄子出來。”

徐秉一驚,再回神時,人已上了車輦,往宮中去了。

然徐秉回味容姒方才那冷冷瞥來的一眼,只覺有一把小刷在他心頭來回輕掃,著實叫他心癢難耐,回到車駕上時,尤是精神恍惚。

伯府夫人見到他這副模樣便知他老毛病又犯了,嘆道:“說吧,這回又是哪家的姑娘?”

“娘,這回不一樣。”徐秉目光灼灼,“兒子要娶她為妻。”

徐夫人緩緩蹙眉:“你已納了邵氏為妾,高門大戶的姑娘還有哪個瞧得上你,你就莫要癡心妄想了。”

“她若能進門,還留著那邵氏作甚?將人趕去莊子便是了。兒子少時便喜歡她了,娘,你就幫幫我吧。”

徐夫人越聽越覺得不對:“你說的究竟是哪家姑娘?”

徐秉笑呵呵道:“自然是昭明公主,容姒啊。”

徐夫人只覺得腦中一懵,回過味兒來又是恨鐵不成鋼道:“你當自己是個什麽人物?昭明公主能瞧得上你?何況她那個脾氣,你莫不是忘了小時候是如何被她教訓的?”

徐秉砸吧著嘴:“正是因著小時候被她教訓過,長大了才想叫她還回來麽。昭明公主再得寵,遲早也是要嫁人的,她的婚事皇後姨母還做不了主?我好歹出身伯府,也算得上一表人才,大不了暫且將府中那些鶯鶯燕燕遣散便是,浪子回頭金不換嘛。”

徐夫人聽得搖頭,她的兒子是個什麽德行她再清楚不過,這事若明著來是萬萬不可能成的。不過,倒叫徐氏想起多年前的一樁事來。若她猜得沒錯,她曾經的好姐妹,如今的皇後娘娘想必並不希望昭明公主過得太過順遂快活,若是如此……

秉兒想娶容姒,倒也不是全無可能。

“什麽浪子回頭,你呀,怕是想給伯府請座金佛回來。”

徐秉一聽便知此事有戲,忙道:“娘多慮了,等人嫁進了伯府,那就是伯府的人了,是您的兒媳!兒媳侍奉公婆天經地義,母親難道就不想身邊有個公主天天伺候著麽?”

徐夫人一笑,點他道:“罷了,回頭我再進宮一趟,問問你皇後姨母的意思,成不成,可不是你我說了算的。”

……

容姒尚不知這廂徐氏母子懷著什麽齷齪心思,只又去了一趟清鶴園。

剛鬧出了人命,清鶴園中還有不少禁衛來回巡邏。然容姒幼時就對宮中各處地形甚為了解,這清鶴園中也是常來,只讓珠彌先行回去,自己避著人,往園中的漱花池去。

漱花池在清鶴園的西南角,與筵席所設之地有些距離,四周除了山茶,還種了不少楓樹,楓葉叢叢伴紅粉簌簌,便是站在池邊對望,也難以看清對面人影。

容姒提著裙擺,很快便發現了打撈付曉屍身之處。這裏到處都是腳印,兩邊的山茶亦有折損的痕跡。

零落的花瓣逐水而嬉,最終會到席邊的月牙渠,付曉的屍身順著水流,落水點必定還在上頭。

容姒循著池邊而行,終於發現了一點異樣。

這裏距離打撈地大約十丈遠,雖看不出明顯的腳印,但有半截楓葉埋於土中,顯是有人刻意將泥上的痕跡抹去。容姒查看了周圍的樹叢,在楓樹幹上發現了一點血跡。

血跡已幹,不仔細看已是瞧不出來。容姒與付曉身量差不多,這個高度當是傷在頭部,然付曉前額無傷,那便是後腦。

容姒背對楓樹而站,心頭驟然一沈。

這個地勢,若站立不穩必定前撲而非後仰,是有人用力將付曉推到了楓樹上,致她磕傷了後腦。

付曉,是被人害死的。

這個結論叫容姒脊背生寒。東宮之中,太子生辰宴上,竟有人敢謀害大臣之女、公主伴讀,何其駭人聽聞!

身後隱隱有窸窣之音,容姒心頭一跳猛地轉頭,未瞧清人影,先聞聲道:“殿下,是我。”

是喻良臣。

兩人隔著山茶樹叢,雖未打照面,容姒提著的那口氣終是緩緩吐出,低聲道:“你怎還未出宮?”

喻良臣似是笑了笑:“猜到公主定會去而覆返,故而等在此處。”

喻良臣在這裏,便說明他也發現端倪了。

“付姑娘在太子生辰宴上溺亡,太子心情不虞,特命微臣暗中查探,此事若有內情,太子必不會善罷甘休,殿下便毋須牽扯其中。”

事情出在東宮,最怕其中藏有陰司的除了付曉父母,便是太子了。

容姒明白喻良臣的意思,只是不知為何,事發之後,一直覺得心下隱隱不安,似是有什麽東西被她忽略了。

“有人來了。”

漱花池的另一頭來了一隊巡邏的禁衛軍,容姒未再停留,借著樹叢掩映,迅速離開。

喻良臣回頭,只見得無聲飄落的山茶花瓣,不由失笑。

跑得這樣快,跟兔子似的。

***

珠彌和秋禧等在露華殿,久久未見容姒歸來,不由心頭焦灼。乍然聽到動靜,皆忍不住奔出門去,見到容姒無恙,方才松了口氣。

“殿下怎的去了這樣久,可叫奴婢們擔心壞了。”

容姒寬慰了幾人一番,入殿更衣,又囑咐珠彌小心處理,莫讓人瞧見裙擺鞋襪上的泥濘。

秋禧沈著神色,同容姒道:“殿下,方才筵席之上,太子殿下同聖上討了恩賞,晉喻編修為詹事府左庶子,協理東宮事務。”

容姒聞言一怔:“你說什麽?”

當初容姒夢到容嵐提及那位詹事府左庶子,便讓秋禧暗中註意那人動向,前幾日聽說邱琮回鄉丁憂,沒想到太子立時推了喻良臣上來。

難道夢中的那個人指的根本就不是邱琮,而是喻良臣?

容姒的心頭“咚咚”直跳,莫名的荒誕感刺得她頭皮發麻。夢中的小像艷詞,跪在鳳儀殿的自己,夢外的避火圖,意圖敗壞她名聲的流言……

一環一環層層遞進,都是為了在合適的時機給她最後一擊!叫她再也無法翻身的一擊!

太子生辰已過,宮中……

容姒猛地起身,面色冷白。

及笈宴……是她的及笄宴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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